李筱天

  • 朱凯婷

    入口处飘荡着的纱帘、烟雾、香气及步入后温度的改变提示着空间的转换,都市的嘈杂和日光被隔在了玻璃门外。穿过浅橘色的瓷砖走廊,按照房间入口的文字提示,我从桌上拿起一根线香,点燃,持着它绕橘色纱帘围成的圆走动。烟雾幼细升起,眼睛留意着不能燃着帘幕,脚步亦变得谨慎而踏实,仿佛在参与仪式。帘幕后传来细语:“you trickling, sinking, kissing, rocking cradles, wet blankets, I hum a lullaby lulling you to deep sleep……”(你,涓涓流淌,下沉,亲吻,晃动的摇篮,濡湿的毛毯,我唱起摇篮曲,送你沉入睡眠……)

    我在这呢喃中转了两圈,从圆缺处往窗边挪。房间一角有数条细链自天花板垂下,链子上坠着珍珠、玻璃残片、树脂等,在窗口漏进的阳光和室内的射灯交投下熠熠生辉,让人不由得伫立凝望:树脂里藏着鲜艳的血块;玻璃片上转印着黑白照片的图像——翻转的手、瞥视的眼、两人相伴的背影;金属框嵌着一块藏有裂痕的玻璃,我想蹲下细看时又被系在末端的一缕发丝吸引了目光……。(《你眼中闪烁的光芒》[glimmer in your eye],2023)

    沿着墙边踱步,若干以玻璃、金属框链为主体的混合材料作品如同一座座微型纪念碑,背靠斑驳裸露的水泥墙,显得单薄又脆弱。目光探进两个上下错开被固定在墙面的木抽屉,底部铺着细盐,更大块的树脂和玻璃里凝着更多指甲、经血和发丝。盐像雪一般白,盖住了玻璃残片上的半张脸,写有英文字的纸条仿佛被烧过。(《变成眼泪,变成盐I&II》[

  • 同音反复,声深入心

    “反复”是这场展览的关键词。展览分为两个展区,“友谊精神”是对2017年胡志明市工厂当代艺术中心举办的同名展览的重演。该项目最初由佐伊·巴特、比尔·阮和黎千葆共同发起,旨在探讨1975年以来艺术家友谊在基础建设匮乏且政治环境多变的越南实验性艺术实践发展过程中发挥的功能。广州现场侧重对文献资料及大事年表的陈列,25个艺术家团体的关键信息、成员合照,各类日常相处及艺术现场的照片被错落有致地排列在白墙上,红色的棉线为每个团体及他们存续的时间段作了视觉牵引。在文献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到艺术家们结伴穿梭于街道、家庭空间、报社、工作室、咖啡馆、寺庙、公园、大学讲堂、工厂、海边、酒吧,一同举办或参与派对、放映、声音表演、书籍发布会、行为艺术节、涂鸦活动、旅行团、展览和工作坊,但遗憾的是没有太多在“友谊”的滋养下诞生的作品来到广州的展览现场。这些珍贵的资料固然能够让观众大概了解到越南当地的艺术生态,亦可想象有相关实践经验的观众能从文本中辨析到不少默契,收获更多行动的能量,但整体呈现的平面及书面化容易使人感到疲惫,也较难产生层次丰富的感受,于是在传达“友谊精神”的效果上也打了不少折扣。

    另一个展区的“女性宣言”也可视作一种再现,但明显使用了不同的展示策略,更为细致和引人入胜。“女性宣言”(

  • 采访 INTERVIEWS 2019.04.15

    白双全

    走进门口放置着“异象图书馆”标识的项目空间,很容易被其中展示的大幅符号画所吸引,它形似一只正在坠落的飞鸟,令我联想到白双全在法院旁听时创作的那些绘画。靠墙的黑板上写着些数字密码,置于中间的书柜里陈列的书籍乍看毫无章法,翻阅时又出现数张写着乱码的彩纸,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气息。白双全在现场的介绍使得我脑内电光石火地想到近年朋友之间常谈及的在不安全通讯工具的覆盖下创造、使用新语言的需求。隔了两天,我再请白双全详细谈了下这个奇特的“图书馆”计划。项目将持续进行到6月23日。

    这个项目延续自我2007-2008年在美国纽约作驻留时创作的图书馆系列。当时同时在驻留的还有这次合作的作家潘国灵。这次项目很像拍电影,要和一个团队一起工作。潘国灵写剧本,我的角色比较像导演,主导事情的走向。潘国灵的写作以“图书馆”串联起一个故事,包括七个部分:图书馆疗养院、运动图书馆、地下抄写室、图书馆幽灵区、重组图书馆/图书重组区、朗读洞穴室和图书惩教处。我根据他的文本将项目转化为四个部分:公共图书馆、阴影图书馆、异象图书馆、树下传播区。公共图书馆其实是我们攻击的对象,或者说是一个母体。它隐含着建制的主体及背后的权力,是我们可以做实验的地方。我们以一种细菌的概念去工作,既是入侵、攻击它,同时也想寄生在里面,让这个母体逐渐变成我们的母体,在它不知情的情况下其实是我们在运作它。之后就是平行的阴影图书馆和异象图书馆,阴影图书馆由潘国灵撰写一些文字指引,以“藏书票”的形式夹在书中,再指引会员按特定仪式提取内容。而异象图书馆则将我们的想象以能见光的方式去呈现,告诉别人现在图书馆的老化,如果不想象以新的方式使用它,迟早它会倒闭。当图书馆里所有纸质书都变成电子书的时候,你也不需要去图书馆了,空间就收窄了。因此一定要重新想象如何使用图书馆,或是如何再去使用书。

  • 范加

    范加(Jes Fan)个展“母亲是女的”占据了Empty Gallery两层全黑空间的其中一层。在黑暗中沿着楼梯来到下沉、色调温暖的展厅,气味和环境音的改变让人联想到母体。艺术家以肉色墙壁及人造皮草地毯全方位改造了原来的画廊空间。楼梯之间的空间悬挂着穿有番薯形状铸件的锁链,正下方和稍远处分别放置的《Diagram II》(图表II)和《Diagram I》(图表I)是一组色彩斑驳、造型奇特的桌子和架子。“桌面”上状似液体小球的玻璃珠和神经束一般弯曲的“桌腿”使整组雕塑具有流动感,也让本来的硬质材料在视觉层面带上柔软的质感,撩起人想要触摸的欲望。

    左边另一间展厅中央矗立着两座塑料管框架,架上嵌有用树脂材料经3D打印制成的各种人体器官模型,包括一个清晰可见的胚胎模型。作品原型来自1960年代美国科学课上常用的人体组装模型,只不过艺术家挪用的是其女性版,且保留了该模型原来的名字:可视女人体(Visible Woman)。随后我被左边隔间墙面上深浅各异、层层覆盖的肉色硅胶吸引,它们涂满整面墙壁并流淌到地板上,地面形成的斑驳色块又与其他空间中的几组雕塑作品互相呼应,弥漫整个展览的奇特气味亦是源自于此。隔间上方悬挂着一张主要由大豆、胶囊做成的“植物固醇幕”(Phytosterol Screen),远看像一条精致的水晶挂帘。

    范加于年初将母亲的尿液样本送至美国的大学实验室进行固相萃取,在此

  • 所见所闻 DIARY 2017.03.27

    广州对冬天没有记忆

    广州对冬天没有记忆,经过几次入冬失败,好像直接进入阴沉、潮湿的回南天,一段日子见不到阳光,街上都是落叶。三家画廊选在了3月17日下午开幕,前一天,朋友提醒我要规划好逗留的时间和路线。我在怡乐路下了出租车,自从博尔赫斯书店及其艺术机构、录像局搬离后,这条路就剩下广州画廊,和行踪隐秘的副本制作。过马路时,我看见广州画廊的新经理张立往楼上张罗饮料,这位年轻的艺术家新近结束了在河源老家的儿童画班生意,至此,广州画廊的运营团队几乎都由艺术家组成。金乐大厦商住一体,外貌看起来价位也应该亲民,孙文浩的个展“南亭-广州-深圳-下一站巴塞尔” 的海报就贴在三楼的楼道入口,看完展或没进去看展的观众站或坐在走廊里,老板胡向前出来制止了抽烟。场内我遇见贾立巍,他说过两天小黑(孙文浩)的深圳展览也会在他主理的33空间开幕。这是画廊之间的战略合作吗?他说只是机缘巧合,他很早就被小黑发自本能的及与生活紧密相关的创作热情打动。场内的人不多,小黑热情地和进来的朋友打招呼,他对我说,展览线索由他的两个家——广州南亭村、河南孙寨村——构成,其中主要是绘画,少量是雕塑和装置、录像。我脑海里不断闪回去南亭村看望他的情景,他的家也是他的工作室,在一栋三四层小楼上,房间和阳台都摆满了画作、装置和四处拾回来的材料。展厅中用《哲学史讲演录》作画布的“菩萨黑格尔”、“在南亭捡个中年男人半身像”雕塑、在优衣库购物袋上绘制的“菩萨黑格尔哲学史手袋”,再次提醒我小黑把生活里所有内容转换于创作的能力。由于窘迫,小黑不讳言对金钱的渴望,“南亭后花园16”的纷呈画面是丙烯记录的他的债主和欠款金额,两天后,硕大的“钱是事物的本质(删减版)”充气元宝也出现在深圳的开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