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俞菲尔
穿过天目里园区的池水园林,再下到B1OCK时尚概念店负一层就是俞菲尔的“觉晓”现场。出了电梯,前台摆有一幅临摹民国初期医学人体的素描,一只闪着电子火焰的蜡烛。如果清末的知识分子看见这个情景,大概要震惊人类从平面地解析人体再到动态模拟自然只用了一百年。
不过,现代人反倒哀叹技术的飞速发展对人的反制以及对地球的榨取,许煜的宇宙技术论便是对此的回应,某种程度上,俞菲尔的展览在思考绘画(技术)及其界面的态度上让我想起了他。展厅作品的顺序是精心安排的,似乎有意让你慢慢注意到图像以外的物质支撑:一件临摹古代人物画局部的木板油画,但木板侧面绘有白色榫卯结构(《醉侯》)(除标记外,本文提到的作品均创作于2025年);一只半出鞘的用过的嫁接刀,刀身画有熟睡的人(《眠眠》);三块大小不一的木条,上面分别画着酣睡的老者、鱼肚白的天空和夜晚的湖面(《醉侯2》)。在看完三个图像与物件的实验之后,我开始注意到影子:一种画在图像边缘,一种来自射灯的光。
再往下走,一组由三张木板油画组成的《正午显影》(2024)刻画了一个鱼形模具的不同光影状态,精确地说,艺术家只在木板上画了阴影来表现模具的形态在时间里的变化。我想起俞菲尔之前画过的空心盔甲和器皿,但不同的是,以往画面上更显著的总是形状里的空缺,有一种主体不安甚至忒修斯之船的意味。但在《正午显影》中,模具的材质不用颜料表达,而是直接留白露出的木纹,艺术家绕了个弯甩掉没完没了的主体追问:也许放弃用绘画(语言)掌握一切,真实世界就会自动递补缺口。这也像许煜思考技术时谈到“图形”和“背景”的重新合一。不过许煜描述的是一种让主体消融于山水的容贯逻辑,俞菲尔显然具体得多,她处理的更多是主体转换状态的边界。比如,展厅中央柱子上悬挂的油画《无题》描绘了一只正在被按摩的脚:当穴位被按压时,经络才会从酸楚感里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