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切尔·韦兹勒

  • 特写:疯狂美利坚的纯粹产物

    托马斯·赫赛豪恩(Thomas Hirschhorn)的“假作假时假亦假”(Fake it, Fake it-till you Fake it.,2023)以一个轻巧的干预开场——很可能是这场典型的赫赛豪恩式的混乱展示中(艺术家对“装置”一词颇为厌恶)唯一轻巧的部分:一段延伸的硬纸板将格莱斯顿画廊(纽约21街空间)的门厅和主展厅隔开,使入口通道变窄,从而限制了从外部观看作品的可能,确保人们只能从作品那咆哮的“大口”内部看到它的全貌。整件作品形同一间错乱的军事控制室,其布置仿佛出自嗑了阿德拉(Adderall)和牛磺酸的游戏玩家的臆想,其质感则像是出自手巧的学龄前儿童之手。在这里,硬纸板制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排排硬纸板制的键盘和显示器,由胶带固定,还有满架子的硬纸板智能手机和硬纸板平板电脑,用打结的胶带和皱巴巴的锡箔线充当充电线,按键则是用黑色记号笔匆忙画上去的。

    在这些数量庞大的假设备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未标明具体出处的各种暴行的电脑打印低质图像。其中一些明显是第一人称射击游戏截图,画面角落还保留着提示剩余生命值、弹药或最高分数的小图标;而另一些则可能是记录真实灾难——尽管几乎无法辨识,或至少是无法确定的——的照片或录像静帧。这两类画面大部分让人难以区分,而这并不奇怪:现在的游戏做得越来越精细,军事袭击则越来越拟真,至少对袭击者来说是这样。今天,无人机在也门发动的袭击,最有可能是从内华达州的一个“黑匣子”里通过摇杆进行的。而在这里,屏幕上的暴力似乎逃脱了它的边界,其不稳定性使之难以被限定在元宇宙的假想空间中,而是折返回来摧毁了整个房间。为了阐明观点,潦草喷涂在一面展墙上的伪宣言警示着我们向虚拟世界过度退让的危险性。“我们在讨论的是‘人工智能’——但为什么只是‘智能’,而不是‘人工意志力’?‘人工信仰’?‘人工信念’?‘人工希望’?‘人工抵抗’?‘人工直觉’?”,

  • 条款和条件

    在某公司数据服务器深处的一个角落里,有数百段我哼唱Raffi的歌曲《小白鲸宝贝》(Baby Beluga)的录音,它们都是从我女儿婴儿床上方的智能婴儿监视器录制下来的。监视器连接着我手机上的一个应用程序,每当监测到过量的声响或动静,它就会推送提醒给我,让我随时随地都能追踪到她的睡眠状态。(“暖气是开着的吗?她好像有点冷”,最近,我从千里之外的酒店房间里发信息对我丈夫说。)有时候,应用程序监测到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入睡,便会敦促我要保证固定的睡眠流程;如果她一觉睡到了天亮,应用程序则会发来表扬信息。几乎每个礼拜,它都会将精彩片段编辑成集锦,配以星星月亮的动画图案。这些感性的推送将监视器呈现为一位善意的助手,一种父母充满关怀、呵护有加的目光在专家指导下的延长,而却隐瞒了其真正所是:一个精密的监控装置——可能还附带一份令人反感用户协议,只是我在产后的昏沉中根本懒得去读。

    梁芝兰(Ghislaine Leung)的《监视器》(Monitors,2022)并不容许这样的异想。这件作品由一份简单的编谱(score)构成:“在一个房间中安装一个婴儿监视器,在另一个房间中进行直播。”最近,这件作品作为 2023年特纳奖展览的一部分,在英国伊斯特本的汤纳画廊(Towner

  • 惠特尼双年展2024

    2024年惠特尼双年展(2024 Whitney Biennial)在对“衰败”的召请中开场和结束。在进门展厅墙壁和地面上固定的溅有颜料的塑料篷布上,排列着一组看起来略像人形的组装体,由塞尔·瑟帕斯(Ser Serpas)在她生活的布鲁克林街区附近的道路上捡拾的废品组合而成:一台翻倒的超市购物车和一个迪斯科球被装饰在竖立的健身椅上;消防栓斜倒在一辆生锈的小推车上;瑜伽球岌岌可危地夹在残破不堪的金属脚手架中间。角落里,切开的座椅内部的胶合板裸露在外,一面破旧的美国国旗被随意地扔在椅背上,有如一件待洗的衣衫。这一帝国衰落的象征在博物馆六楼的露台上以更直率的形式重新浮现:基扬·威廉姆斯(Kiyan Williams)用泥土塑造了一座倾斜的白宫外墙的复制品,一面倒挂的美国国旗在摇摇欲坠的柱廊上方飘扬。暴露在室外环境下,这座大厦将在展览期间接受风雨磨蚀,坍圮的纪念碑似乎就要沉入地下。

    以上便是本届惠特尼双年展的基调,以材料的不确定性和观念的模糊性为主要特征。除了几个明显的例外之外——比如卡门·维南特(Carmen Winant)的《最后一次安全堕胎》(The last safe abortion,2023)用一整面展墙呈现了1970年代以来美国南部和中西部地区堕胎诊所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的档案快照,以及维南特本人在“罗诉韦德案”(Roe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