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
张徐展
就在艺术空间 | Project Fulfill Art Space
台北市大安区信义路三段147巷45弄2号一楼
2017.12.09 - 2018.01.20
“那阵子我每天从那个街角经过都会看到它,边看边想着: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登出’?”暗箱般的展场里,张徐展指着手机里一只被压扁在路上的鼠身照片对我说。对他而言,手指下这片生前卑微、死后被遗忘的干扁身体,正以一种尴尬的状态停留在城市角落,而他口中的“登出”,指的是灵魂抽起、离开已成物件的腐朽躯体、归往彼处的时刻。这片卡在此处与彼处的身体,被张徐展以纸扎材质转化,在展场中以对镜自照的姿态指出一处通向亡灵归所的入口意象。
早期以手绘动画短片为主要呈现方式的张徐展,近几年来开始以“纸人展与新兴煳纸店系列”为题,由家族传承百年的新兴煳纸店背景,以及传统纸扎工艺所象征的生死符号中延伸出具有自身观点的脉络。从2014年的作品《灵灵壹》开始,他创作了一系列以纸为主要材料的偶动画作品。一般而言,作为传统丧仪、接引亡灵前去西方所用的纸札灵厝,大半有着瑰丽的装饰色彩与各种华美的建筑造型,而在灵厝场景内象征着各种功能性的神灵、人物、动物,在制作时则多以报纸为体,外层再附以作为外衣或皮肤的彩纸修饰。在张徐展作品里,灵厝场景被转化为他思考死亡与生命的讨论环境,而在角色甚至场景设计上,这些以报纸团、骨架铁线构成的躯体,在动画中不再被加上象征皮肤的外层,这样的方式一方面让角色能以更为赤裸的状态现身,同时也使得他的画面具有某种洞穴般的粗糙有机质感,像是深入身体脏器内的窥看驻留。
本次个展为张徐展“纸人展与新兴煳纸店系列”的第四件作品“灵灵肆《Si So Mi》”,此次他以单频影像的时间轴对应着歌曲《Ach wie ist's möglich dann》的节奏与长度,这首1935年德国爱情文艺片的配乐,在早年传入台湾时偶然被用作了丧葬仪队的哀乐,而歌曲的起音“Si So Mi”则成为丧葬仪队的代称。张徐展将此曲以呢喃哼唱的方式重新诠释,动画影像由树林中一片破碎的镜面开始,藉由一列动作笨拙、穿戴着象征金山银山头饰的老鼠仪队,将现实中与死亡有关的动作转化为带有黑色幽默的舞蹈。与一般偶动画不同的是,张徐展的作品往往刻意留下材质的原始痕迹,藉此使影像本身更具后设性的观看意义。如在此次的《Si So Mi》中,同步于老鼠仪队死亡舞蹈的另一条叙事线:一批往灵厝方向移动、象征灵魂本体的蛆虫,便是以存在主义的二手书籍为纸张材料,间接暗示死亡与存在的生命描述。在一连串以忧伤喜剧方式呈现的舞蹈与哀乐之后,我们才得以看见位于这片森林后方的灵厝场景。不同于两年前个展的规划,张徐展此次在展场空间的处理上并未使物件与影像同时并置,而是让观众在阅读影像后、起身前往下个展间时才见到角色纸偶与场景装置。方才于影像中栩栩如生的老鼠仪队,在这个空间中成为停格不动的物质,而在整个场景装置前,观众所看到的,则是那片在现实世界中皱缩腐败、等待登出的老鼠肉身,它所看向的镜面彼端正映照着观众自身的面容。
文/ 林怡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