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哲瑜
Vanguard Gallery
上海静安区曲阜路9弄B1层8号
2025.03.21 - 2025.05.17
在许哲瑜的影像作品中,叙事与纪录的界限从来不是泾渭分明的,结果(成片部分)与过程(制作部分)也经常被编织在一起交错出现。这样的剪辑手法向观众呈现了一种充满犹豫的精准——精确表达着二元对立观念内在的模糊性。他在Vanguard画廊的最新个展“灾变论”(catastrophism)延续了上述方法论。展览题目所援引的地质学概念原本讨论的是在短时间内为地球环境带来巨大变化的灾难性事件,此处被应用到身体的内外边界上,体内的疾病创伤与体外的社会或生态危机彼此叠加,如同记忆的构建一样,充满人与非人之间的互动作用。
因此可以说,这场展览里的影像作品是用身体去勘探外部世界而记录下的报告。《划线》(本文提到的作品均创作于2023年)拍摄于蒙古一侧的边界线,艺术家手持手机镜头拍摄,以游客的视角不加预设地记录了当地家马与野马的生存处境。不同于野马未经驯化、更为自由的刻板印象,此处的野马实际时刻处于科学家的保护与观测之下。镜头里,艺术家的所见所闻无不透露出微妙的讽刺意味:自然不过是人类的假想之物。或者,用拉图尔的主题来表述,那就是:自然与文化的二元对立并不存在,两者的界限和国境线一样属于人为构建的产物。
相对地,《街头狗》则仿佛是《划线》的反题。这件拍摄于科索沃的作品关注了艺术家在街上反复遇到的同一群流浪狗。由于多年战乱,这些原本家养的宠物狗被遗弃,退回到了“自然状态”,并且逐渐群集而形成规模,无意中填补了人类死亡或者逃难后残留下来的生态空间。站在狗的视角来看,它们想必也会惊诧于这场诡异的生态戏剧:人类之间的战争本是它们的灾变之源,而它们却在一定程度上接替人类进入了某种全新的生态。
除此之外,《动物园假说》也值得一提。这部3D动画影像与前两部纪录片性质的作品在思路上极为近似。影像围绕着战争时期台北动物园的两件轶事展开。其一是为了纪念在战争中丧生的动物,驯兽师训练大象和猩猩模仿人类那般下跪哀悼同类;其二是1944年为防止美军轰炸城市导致动物逃逸伤人,动物园干脆先行处决动物并且就地制成标本。隐含在这两则荒诞故事背后的,恰似就是拉图尔所说的人与非人构成的行动者网络。只不过,在许哲瑜这里,行动者网络这种应然的共生关系,又何尝不是实然中互为灾变的相克关系呢?
文/ 刘化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