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从2008年开始拍摄像素系列起，到2011年艺门的个展《再聚焦：龙》，如今已历时四组作品。这些作品会令熟悉影像的观者初看时感到不解。所有作品都笼罩有一种令人不适的模糊感，且并非传统胶片中那种有意为之的粗颗粒效果，绝非意图制造美感，仅会令人本能的眯起眼睛试图“重新聚焦”，非常破坏观看快感。在一切追求高清晰、高成像质量等机器特性的今天，王川的作品反其道而行。

数码摄影已经诞生多年，但对于摄影研究和摄影师的实践来说，对这一新技术对摄影术语言、审美等媒介本体改变的探索并不清晰。人们尚缺乏对此的媒介自觉。相对于传统摄影银粒子胶片的媒介特征所产生的，对粗细颗粒爱好不同的追求；数码摄影数字成像时，人们总是试图掩盖低像素造成的马赛克，所有软件的工作都在试图减少马赛克，使画面越大幅的同时，画质愈加清晰——这正是现今摄影师依赖数码摄影技术的原因——王川在反思这种对新技术造成的，对真实性高清晰视觉幻觉的依赖。他的方式是提醒观者，就如银粒子是胶片的本质一样，像素也是数字影像的本质，王川用有意放大像素，甚至牺牲画面细度和物象的方式，来暴露这一本质。

王川的行为指向两个方面，其一是对媒介本身的思考；其二是对观看方式的质疑。通过在画面增添马赛克，王川在正常影像与马赛克影像间强迫性的建立了一种观看秩序——正如色情影像中打马赛克，虽意在遮蔽，实际却暗中询唤观看——也许人眼会本能先去看清晰处，也许会因不清晰而更加投注观看，总之一种视觉空间差建立了。而王川以此种方式表达：在摄影中，主观是绝对化的，客观是相对的。任何摄影行为都来自摄影师对自然物的主观选择，甚至从机器的工具逻辑角度讲，对焦本身也是一种选择。王川提醒观者，在摄影面前，切勿以为“眼见为实”，“你看到是因为我让你看”。再度重复一种对媒介的哲学化思索。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在谈数字影像，但当王川去实践时，却并非在互联网上做图像考古学，寻找既成照片。而是化身为人文摄影师，四处走访，拍摄真实之景。本次的展览，王川的被摄物非常有趣，是在中国社会中一直存在的龙的图腾物。随着传统王朝的消亡，龙因作为天子座骑而象征的神圣意味着日渐消解，世俗化为日常摆设。展览中最有趣的一张是一座在民居灶台上的龙王像。王川选择这种过去“皇权”的代表物在如今被拍摄地荒诞的存在——一种实物现实秩序的消亡——到以数码影像马赛克化呈现时——一种视觉语言秩序的建立，二者在此意义上，以简单的图像建立起了丰富的内涵。对数码摄影媒介自觉地反思上，王川的摄影实践是个起点。

文／ 刘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