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作为艺术的主题并非新事，朗戈（Richard Long）在草地上走出的那条小径如今已踏过了许多艺术家的足迹。然而，不同的个体对于时间的经验不尽相同。在北京公社“王光乐”个展上，时间便成为展墙上的一座白色素净的环形山。艺术家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如同一位虔诚的朝圣者一般，身体力行地在一面巨大的墙上一遍遍刷出椭圆形的作品。由于采用“不完全覆盖”的方式，前一遍涂料总是会从新涂料下面流溢出来，于是形成一道道环形的线条，造成一种循序渐进、层层叠加的效果；然而其间那些滴漏的涂料和不均匀的笔触又暗示着在一个看似必然且毫无变化的过程中所充满的偶然性。这样看似机械的劳作仿佛传递出过去无法被现在所遮蔽的寓意。

王光乐最早受到广泛关注的作品是《水磨石》，对于最为普通的建筑材料的描摹传达出一种哲学式的冥想，这也为他以后的作品风格奠定了基调。在之后的《寿漆》中，他依然保持他朴素内敛的气质，但开始以涂料叠加的方式来体现时间渐进的过程，从中提炼出对于变化与消亡的思索。从这一角度来看，此次在北京公社展出的这件作品是对《寿漆》的延展：从平面走向立体，从彩色走向单色，王光乐以一种更加纯粹而洗练的方式继续他的时间之旅。在类似于修行的重复劳动中，一个长约10米，高4米，厚度近半米的庞然大物从墙体上浮现出来。与其说它是由一层层的白色涂料堆积而成，不如说是由一分一秒，一日一月的时光沉淀而成的，那如同年轮一般的线条将30天固化为一件浮雕。

村上春树曾经在他的《世界尽头与冷漠仙境》中描述过世界尽头的景象：没有喷火的地狱，也没有发光的天堂，而只是一个悠然安宁的小镇，时光静好，无悲无喜。而王光乐此次展出的这件作品也是如此，他在平静与从容中塑造出一座时间的纪念碑，在现场营造了一种咄咄逼人的崇高感，迫使观众产生了一种关于终极与循环的联想。

文／ 梁舒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