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培力
意料之中的,被电磁铁吸到上空的煤气罐掉了下来,落在钢制托盘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之前是数十个煤气罐沿着托盘的边缘旋转,煤气罐掉落后,旋转停止,煤气罐重新汇聚,上空的电磁铁缓缓下落,随机再选一次,如此往复。
如果声响可以看作此次展览的基调之一,那么展厅入口处的这件名为《不断旋转》(2024)的机械装置,让人想起半夜楼上重重摔落的第一只靴子。事情已经发生,醒来的人要么等待另一只靴子落下,要么继续睡去。
但在这里,连梦游都不可能,展厅里充满了现实的声响。不只物质之间碰撞的实在声,也有模拟从空中传来的声音:外观各异的六个半导体收音机围成一圈,间歇性地播放着不同国家的台标声,即便有的音乐旋律很短,却能让人在脑中立刻生成出一种集体主义的精神形象(《围成圆圈的半导体收音机》,2019)。
从不可见到可见,音乐之于形象之间到底源自对历史记忆的钩沉,还是对日常经验的提微?无论为何,这些形象一旦生成,就会如鬼魂一般,附着在展厅里那些机器装置的身上。比如,《两个同心圆的拖曳模式》(2024)中的两个机械臂,向观众演示着,如何通过钢丝操控氧气瓶围绕它们运转:拖、拽、拉、摔,时缓时急,不慌不忙,互不干扰。观众很容易将其视为一则寓言,从氧气瓶和机械臂上辨认出能够代入自身经验的形象。空旷的展厅如同空荡的舞台,台上的机器在“表演”,台下的我们作为人类,到底是应该庆幸有器物做“替身”,还是应该对机器所指向的工具理性更感恐惧呢?无论何种反应,都很难让我们与现实之间产生“间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