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填写过“联合公告”计划不久前在微信平台上发起的《艺术行业性别平等状况调查问卷》之后，我其实保留了一个疑问：问卷到底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实质推动和改变？带着这个疑问，我去看了泰康空间的群展“制性造别”。这一包含十一位/组艺术家和团体的展览以性别论述与实践为主题，在经过“女权之声”官方微博于妇女节当天被新浪封禁等一系列诡变之后，显得尤为珍贵和勇敢。

展览以“联合公告”、写母亲工作组和“折叠的房间”三个团体的文献梳理开始。写母亲工作组将誊抄的只言片语与衣架、沙发、茶杯、ipad等日常事物组合——这种带有侵略性的文字展示，将日常意象排列组合的可能性推到某种极致：万青将其与母亲有关新建村的对话记录以练习簿和录音进行了双重展示，一旁余果针对城市变迁、充满个人情感的单频录像则与前者组成了表里两个世界。而冯俊华和黄静远的书法手稿和印刷品，就像存在于大时代性别和阶级焦虑下容易被忽视的集体“呓语”，其逻辑也蔓延到了内展厅。

如果说“联合公告”和写母亲工作组搭起了错落有致的框架，那么内展厅的作品就如同自由生长的血肉神经，使观众在这来自“众人”的片段“呓语”中体会到来自众人的断代史。张然将 “一个（疑似）年轻艺术家厨房里的所有物”（《厨房、弹幕、自画像》， 2018）搬进展厅，她对普通生活场景的复刻与门口马秋莎作品对日常用品（丝袜）的再创造似乎都着力于通过收集和改写“此时此刻”，来体现某种总体性的历史语境。这种诡异的、割裂当下此刻的广阔时间感也在黄静远的作品中略有体现：巨幅油画《三号情绪制造器》（2018）像一个不合时宜、能量耗尽的机器人，与地上两个自由移动的扫地机器人（李巨川作品）共同将一些黑白的碎片历史吸进看不见的回收站。

不时有观众在山河跳！的作品《深渊》（2018）中为自己“求签”，并煞有介事的根据虚拟的“求签须知”拿起鼓槌敲击绘有女性人脸的鼓面来“还愿”，这令人目瞪口呆的的自发行为与作品批判物化女性的本意形成了强烈对照，但或许，这就是艺术家设计的本意。旁边李爽的四频录像《T》（2017-2018）通过女声旁白叙述了一名在淘宝女袜店做客服工作的男性的故事：老板告诉他跟客户说话要更“像女生”一点，“但我是个男人啊！”女声旁白说。这则故事似乎回答了我最初的疑问：在目前的社会语境下，性别话题已被巧妙地隐形，“猎巫的火刑架”正以新的形式在21世纪的赛博古拉格中再度登场。而我们要以何种态度走入那良夜，才真正值得深思。

文／ 郭锦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