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祝福
Gallery Vacancy
上海市黄浦区四川中路660号5楼
2018.11.09 - 2019.01.05
Gallery Vacancy展览“祝福”的标题直接让人联想到鲁迅先生的同名短篇小说。在小说中,祝福这个鲁镇冬日传统在祥林嫂的命运和巨大的阶级差异面前显得无力甚至有点讽刺,主人公作为知识分子阶层敏锐地观察到了问题,但是面对问题的无能为力越发让悲剧显得绝望。策展人的出发角度与小说有着呼应,恰巧画廊空间所处的位置又绝佳地演绎了《祝福》中的故事。
Gallery Vacancy位于老法租界内,华山医院对面,这里集中了旧时租界的“洋气”,因解放后租界的房产重新分配,这里又具有普通上海里弄的市井气。近年来依着老法租界重新构建出的新“洋气”与本地的市井气形成了两股脱节的景观。再加上华山医院为重点医院,因此乌鲁木齐路常年拥堵,有大量来自周边省市的病患及家属前来就医,整个街区经常伴随着一种生离死别的气氛。多种不同群体共享空间,却又互相视而不见。这是这片街区的特别之处,而画廊此次群展似乎也在回应这样一种现实。
因此“祝福”所选择的作品尝试通过艺术让两个难以融入的阶层暂时“和解”,或者说如同“祝福”这个词的含义,带着一点“关怀”。一进门处是陈飞的绘画作品《祝福》(2018),与展览同名,也最直观地表现了“祝福”的主题:探望病人的果篮,它鲜艳无比,在医院周围甚至有着不菲的价格,但虽然具有华丽的外表,它能够对病人起到多大的帮助值得怀疑。其符号意义大于现实意义。艺术家也着重凸显了果篮的塑料感,让探望成为了一次作秀。而与之相邻的左侧是徐渠的装置作品《橡胶(静安寺)》(2018),静安寺及寺中景象被雕制成若干个橡胶垫剪影,并被卷曲捆绑,你甚至可以想到就在不远处的静安寺内正在发生的场景:香客们带着愿望而来虔诚祈祷。廉价的橡胶与捆绑的金色钢丝形成软硬与价值上的对比,就像物质性和精神性的对比,而昂贵的入世行为与本来不需任何金钱的出世理念也在这些对比中形成冲突。
李明的《运动》(2014)以并置的八个屏幕呈现,艺术家在画面中央追逐着各种交通工具,并完成转乘,仿佛一场急速进行的公路之旅。八个屏幕同步播放引发了一种观感上的错觉,仿佛一个李明从一个屏幕跑到了另一个屏幕里,而另外一个李明又从最右侧出现了,这仿佛是一串叠加了时空的原地运动,看似追逐交通工具,实际上又好像在追逐自己。艺术家在这八个屏幕之间无休止地循环着。
三楼楼梯一侧的房间内是陶辉的《唯一具体的人》(2018)视频装置,四个音箱围绕着一台旋转的“全息风扇”,画面既具有立体的真实,又具有轻微不连贯投影所造成的失真。陶辉善用流行影视的语言,我们看到一位中国女人和法国女人分别进行着些许哀怨的独白,配合音箱里传来的钢琴乐,仿佛鬼影站在你面前在讲述自己的故事。而独白的内容和影像中人物的口型是对不上的,这不禁让人想到,演员的表演、台词、配乐、旁白,各自都在戏剧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些许的错位是否对于营造戏剧有差别?还是说,这样的影视语言已经形成了固化的符号,让观众形成条件反射,音乐和表情能够瞬间激发一种实际上错了位的观感。
这两件作品并不与祝福直接相关,却通过描述“错位”对作为仪式的祝福进行影射。错位这一主题反复出现在展览的作品之中,是由不合时宜的“祝福”所产生的回音的副产品。无论是个体还是文化或宗教习俗,都常常需要祈求美好愿望,而一旦它被社会习俗固化为仪式或节日,即刻变为一种义务或集体式的非理性的意识形态(虽然祝祷行为本身已经是非理性),即罗兰·巴特的神话学:“概念”从能指本身进入到第三秩序,成为神话和意识形态,最终与原始的含义脱节,形成错位,祝福和被祝福的“看在神话的份儿上”完成内核并不相干的表面和解。它们如同位于烟火气和另一种现实中的,由廉租房、学区房构成的生死场内的画廊一样,与很多其他群体身处同一宇宙却无法共生。它不是假惺惺的关怀,而是一种无力。
文/ 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