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CRITICS’ PICKS

夏碧泉作品复制品《七十年代香港某餐厅》,1970年代. 摄影:关尚智.

香港

咫尺之内,开始之前:随意门及其他足迹

大馆当代美术馆 | Tai Kwun Contemporary
香港中环荷里活道10号
2021.04.23 - 2021.08.01

香港有艺术史吗?香港有艺术史档案吗?这是亚洲艺术文献库(Asia Art Archive,简称“AAA”)多年来一直试图解答的问题。夏碧泉档案——“史上单个最全面的香港艺术史档案库”,为该机构的重要研究计划。自2014年启动起来,该计划把夏碧泉的所有资料从一间土瓜湾的唐楼公寓搬运到火炭项目空间,供内部研究及公众预约参观,并已将其全部数码化,目前正移交给香港大学及其他机构做进一步保管研究。本展览亦为该档案研究工作的延伸。

夏碧泉是谁?他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香港艺术家,曾自学并创作了一些雕塑与版画。但他显然更热衷于摄影,包括在各类建筑与展览空间中留影,及在展览开幕式上与各色艺术家和名人合影。他还热衷于收集本地及海外的设计艺术类书籍杂志,并进行拼贴创作,最终制作了超过300册拼贴书。自1960年代起至其2003年逝世,他拍摄了超过2,500个展览。这些摄影底片加上他的拼贴书经整理后构成了超过600箱档案,一经发现便成为了不可多得的研究香港艺术史的资料。

作为一个以单一档案为基础的展览,本展览大体可以分为两部分:一是关于档案本身,即部分档案内容的视觉化再现(一个巨型手翻书视频,现场及电子相册),夏碧泉为数不多的艺术作品再现(一个香港70年代餐厅的天花版装饰)及其工作室的再现(一个微建筑模型),研究人员整理档案的工作过程的再现(档案整理员的桌子,视频及展览手册),由研究延伸出来的关于亚洲艺术档案的讨论(一个阅读桌),以及夏氏所记录的于1997年至1998年举办的一系列展览的代表的重现(虚构的香港人祖先——半人半鱼的“庐亭”雕塑);二是委任五位本地及国际艺术家对于档案进行创作回应,引出关于历史、记忆及香港身份的探讨。两位香港艺术家的创作侧重本土语境:林颖诗寻访夏氏拍摄的足迹,将自己的创作与夏氏的手稿与摄影融合起来制成实验影像(《思考工作室》,2020);关尚智一直对已故香港艺术家麦显扬(1951-94)一件下落不明的作品《马‧梯》感兴趣,后来得益于档案中的1982年展览记录,他再造了一个小型雕塑《铁马——麦显扬之后》(2008/2020)。黎巴嫩艺术家瓦利德·拉德(Walid Raad)曾于2014年在AAA驻留,此次他根据夏碧泉晚年藏品及其个人生平制作了一个小型桌面装置(《无题#79》,2020);印度艺术小组Raqs媒体小组(Raqs Media Collective)曾于2016年筹备上海双年展期间参观夏碧泉工作室,被眼前的杂乱堆叠所震撼,故是次创作了一个铺陈着特殊纸科技Tyvek材料的沙发,电风扇与LED灯板(《未记帐》,2020),试图再现夏氏工作室的亲密感;土耳其艺术家巴努·钦内图(Banu Cennetoğlu)亦曾于2019年在亚洲艺术文献库驻留,她的回应将于2021年6月份在网上进行。

在展览现场,这两部分交织在一起,松散并置在不大的展厅之中,并无明显界限。据展览手册所言,这两部分共代表了十个场景,每个场景都像超越时空的随意门一样邀请观众去诠释和想象。但遗憾的是,这种“场景感”在展览现场并不明显。这不仅是由于档案本身的再现相当粗略,也由于艺术家的委任创作回应相当简单且风格化,其现场效果未能充分表现各自先前对于该档案的研究,因此观众能在多大程度上感受到档案的丰富内容成为一个疑问。回到档案本身,夏碧泉的记录无疑是香港艺术史的重要见证,不过这些记录本身也有局限,比如缺少女性艺术及女性艺术家,拍摄的角度和内容有些千篇一律,夏氏本人的形象过于显眼等等,而这些局限本身恰恰暗合了今日我们对于“正统”艺术史的反思。只不过除了在展览手册引用瓦利德·拉德的一封邮件中被极其简略的提及之外,这些问题并没有反映在该展览及公开的相关内容中,实为另一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