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二楼中庭正在进行一项行为艺术。巨大的空间中摆设了一张长方木桌、两张简单的木椅、一头坐着身着长袍的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a Abramovic），一头是自愿上前“静坐”的博物馆观众。这件作品属于阿布拉莫维奇回顾展《艺术家在此》(The Artist is Present）的一部分，作品与展览同名。现年63岁的艺术家将于展览开放的两个多月中，每日从开馆至休馆期间面无表情地坐着。若如计划进行，至展览结束，本作品将持续超过700小时，成为艺术家创作生涯中总表演时间最长的作品。艺术家挑战自己体能与精神极限的同时，创造了一个几近真空、毫无动静的空间状态，艺术家强烈的存在却无法被忽视。观者从“艺术家并不在此”的第一印象，最终会体悟到“艺术家确实在此”。展览另一部分位于六楼：透过摄影、录像、装置，以及五项旧作实地重演，分三个时期追溯艺术家30年来的创作生涯，是现代艺术博物馆首次针对行为艺术举办的个人回顾展。

1969至1975是阿布拉莫维奇的第一个创作阶段，出生于前南斯拉夫首都贝尔格莱德的她，自青春期至成年由母亲以军式教育严格管教，压抑的成长环境让她首先对身体的解放产生兴趣，开始透过自残、乃至自毁的方式，用行为艺术的形式寻求突破身体禁锢和极限的手段，同时探索身体、知觉与表演之间的关系。在《节奏0》（Rhyme 0，1974）作品中，她提供给观众72件物品，任他们在她身上使用，其中包括鞭子、剪刀、刀子、手枪、子弹等。1975年，她在阿姆斯特丹结识了日后的创作与感情伴侣乌维•赖斯潘﹝Uwe Laysiepen，简称乌雷Ulay﹞，自此开始长达13年的双人创作阶段。原来以自我肉体、极度痛楚和毁灭性手法为创作中心的她，开始将两人的作品定义为生命艺术（Art Vital），而非身体艺术（Body Art）。重要的是艺术表演的行为本身，而不是用来表演的身体，强调艺术无尽的生命力。在作品《无量之用》（Imponderabilia，1977）中，两人裸身面对面地站在入口处，观众必须通过两人之间的狭小空间进出，该作品借助身体与空间与观众产生肢体与能量的短暂对话。本作品属于五项实地重演作品之一，由阿布拉莫维奇为展览训练的多位表演艺术者轮流演示。1988年，她和乌雷以《情人 — 长城》（The Lovers – The Great Wall Walk）作品结束感情与合作关系。此后艺术家回到单人创作阶段。除了持续对性为艺术语言进行探讨，此阶段创作的《巴尔干情色史诗》（Balkan Erotic Epic，2005）以电影艺术对传统巴尔干民间习俗进行诠释，展现巴尔干文化中，胸部、性器等如何透过既定仪式被作为与神灵交流或瘀疗的媒介。
行为艺术的精髓之一是它的即时与易逝性，本质上无法由摄影、录像或装置艺术复制。但阿布拉莫维奇认为，行为艺术是能够透过重演再生的，就如同音乐家重演巴赫创作一样。既然观众是行为艺术的关键元素之一，阿布拉莫维奇的论点也不妨留给参观过展览的观众来评断。

文／ 王莛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