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何处 你就深深地挖掘，下面就是清泉！让愚昧的人哀叹：最下面是地狱！”（尼采《勇往直前》）。对于金闪而言，在这场主题为“深渊”的展览中，他选择的是后者。在放下画笔几年后再次面对绘画时，《从哪来，回哪去》（2011）的孤绝凄清并没有消散，只是这次更为冥顽，彻底。对于外部世界，金闪是疏离的，背向的，于是就将这种无法和解的状态转向了一种向内的暴力。此次个展，展出了金闪这一年来的画作、录像和声音作品。

展厅一楼对门的墙上，是一组彩色方块画，在这些题为《小工厂》（2013）的组画里，大小相差无几的图形交错在一起，画面整洁利落，但强烈的色彩对比并未衬出欢乐之境，却更凸显出一股孤寂、失落之感。如果说艺术家对这些小幅画作的把握尚且是自如的，而二楼的大幅抽象画则显得吃力，持重。斑驳的水纹中流淌着三团黑色的阴影，暗红的天空里滚动着乌黑的烟霭，面对大尺寸画板，金闪陷入一种近乎失控却又不得不戛然而止的克制之态。乍看这些绘画都是重彩的平面堆积，随意而为，仔细观察却发现其中是有序可循的。一层层深重的垃圾色，被反复涂抹，脉络清晰而粗粝，在成形与未成形之间徘徊，它们既是艺术家畅快淋漓宣泄的结果，又是其情绪上极度压抑的一种无奈。这些画作似乎并未完成，在创作者无所适从的心境下，于单调中苦苦找寻着丰富和未知的可能性，但却因为材料本身的局限性，起初的狂放最终不得不以妥协之态收梢，它们也成为金闪内心变幻过程最直接的反映。

比起大幅绘画，录像似乎是艺术家更容易驾驭的媒介。《自杀录像，1990》，是受到一则自杀的社会新闻的启发而做。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以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金闪在看到这则新闻后始终无法释怀。《自杀录像，1990》以慢镜头的方式，重复着男人跳楼的姿势。但是，在抽离了创作背后的语境时，蓝色的视觉背景和缓慢的翻身动作，却消解了自杀这一行为本身的残酷性，令其成为了一套具有抽象美感的表演，生命不能承受的重量在这里变轻，甚至变成一种迷人的幻象。

深渊是幽闭的，是拒绝与外界发生关联的。从“一个人的岛屿”逃出来的金闪，又掉进自己所挖掘的“暴力深渊”中，在这里，他依旧是孤独地观察着“日常生活于艺术创作之间对抗的各种可能性”，但似乎也沉浸其中，无法走出或不愿走出。

文／ 王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