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艺术是真空”源于一次情节剧（melodrama）式的“真实”事件——在面临一次可能发生的争执之时，李燎以艺术家的身份直面这一事件，以手机录音记录下其与岳父、妻兄（当时的准岳父、妻兄）的争吵过程；其中，准岳父的话“你是真空中的人”构成此次行为的灵感来源——2013年，李燎围绕这句话开启了历时两年的“艺术是真空”项目，延伸出一系列与自我、社会话语建构相关的行为。

此次争吵的记录性文本赫然印刻在空白空间第一个展厅的墙壁上，仿佛一部家庭伦理剧的脚本；在冲突中被撕烂的外衣、损坏的遥控器虽然充当了真实事件的证据，却沦为某种“一本正经”的道具。展墙上亦放置着相关的文献资料——李燎将四万元的创作经费当作项目的一部分赠予其岳父。尽管这个展厅中播放着极具戏剧性的事件录音，观众所获得的听觉信息却因文献式的视觉呈现而大打折扣，因为文本的展示显然弱化了事件本身的戏剧性，仅以布莱希特式的间离效果提示着真实事件的发生。或许，这样的呈现方式与效果恰恰与“艺术是真空”的暗示不谋而合——当事件置于更广泛的时间维度中被审视，从其发生的语境中抽离出来，并“还原”给作为旁观者的观众之时，任何哈姆雷特式的焦虑都沦为了荒诞剧式的漠不关心，显现出某种真空的状态。

不过，事件本身并非李燎所关注的焦点，仅为其一系列行为的序曲——他以自己的家庭成员为实验对象，反讽话语机制对于认知模式的建构。对于由社会机制话语所规训的人，“艺术”、“艺术家”之类的词语似乎已被“妖魔化”：艺术正是因对日常生活的超越而获得某种“崇高”的地位；而恰如其岳父所言，艺术家必然存在于“真空”之中，完全缺乏应对真正生活的能力。为将这种“规训”的过程表现出来，李燎在两年的时间内，以各种方式训练自己的女儿学说“艺术是真空”这句话。由于“言语”唯有在“语言”的表意系统中才能获取实质性的含义，对于李燎的女儿，“艺术是真空”的话语显得空洞无力，如同一句戏言——通过展现关于“艺术家”的陈词滥调的建构过程，并赋予这一建构结果以荒诞的意味，艺术家不仅进一步消解了“艺术是真空”这句话的初始情境所蕴含的戏剧冲突，亦揶揄了整个社会对“艺术家”这一特定群体的话语建构。此次展览中，另一个空荡的展厅中放置着两个屏幕，播放李燎训练女儿的视频片段，辅以该场景的众多声音装置，并在展墙上展示训练的道具及“艺术是真空”的标语，构造了一个“真空般”的场域。虽然，不了解事件背景的观众难以从这些文献本身提取说明性的信息，并由此理解艺术家的目的，却仍然可以根据两个展厅提供的互文性“文献”进行任意的分析与解读，从而对“艺术是真空”这句话语做出不同的判断。

文／ 王文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