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策展人Hans Ulrich Obrist与艺术家Simon Denny;右:艺术家曾建华,饶加恩与策展人侯瀚如.
全文摄影:杜可柯
三月末,香港,很多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却不常碰面的人都会在巴塞尔艺术博览会的现场遭遇,但也难以展开什么太过深入的交流。在艺术界,极少碰到人宣称自己热爱博览会,无论真假,表情里似乎总带有一种“不得不来”的无奈,或是“顺便看看”的置身事外,但另一方面,你又可以感受到一种“不可不来”的诱惑力——既因为博览会是整个艺术系统的重要一环,也因为这是亚洲地区最重要的艺术博览会;即便没有销售的压力或者展览、讲座等等的任务在身,错过也似乎是种“渎职”。
在“美术馆:公共、私人与两者之间”讨论会结束后,我们晚餐时遇到了David Joselit教授,香港是他的中转站,接下来是在杭州中国美院的讲座,问及议题,答说是“全球化”,在博览会期间听到这个词有种既切题又遥远的讽刺感。他说他不喜欢逛博览会,我半认真地说起我曾拜读过他写的《艺术之后》(After Art),按照书中逻辑,他不应该反对博览会——如果说在新世纪,艺术的力量源自并且体现在移动和循环,那位于香港会展中心的这个年度盛事正是以此为目标和手段——除去资本的流动,它也把艺术界的各种人群召集至一处。但理论分析和现实体验并不总能一一对应,在展会现场穿行时仍然有种方位感尽失的虚幻和紧张,视线既被充满又缺乏重点,年年不同但又岁岁相似,反而不如去逛周边同期进行的展览感觉更有耐心和乐趣,但这其中又存在着一组矛盾——如果没有博览会,这些展览也不会如此集中地被如此巨大和构成复杂的观众群看到;在展会的现场,可以看到香港几家独立机构的展位和活动空间,亚洲艺术文献库的讲座空间就设在展会入口处,只是周围人流如织,要想听清楚内容颇为吃力——大资本和小型独立机构并不能真正用中心和边缘区分,而是相互缠绕交织,即便其中不乏对立。这也让人想起在讨论会上,Spring Workshop的创办人Mimi Brown说她对未来 M+的期待是美术馆可以辟出一部分空间供小型的非营利机构入驻。
左:策展人Catherine David与批评家鲁明军;右:策展人Alexie Glass-Cantor与艺术家Candida Höfer.
Spring Workshop正在展出的是曾吴的“对联/对练”,此前她在Spring Workshop驻留了六个月的时间。录像援引自秋瑾和同性爱人吴芝瑛之间的故事,其中明显涉及性别身份的问题,但我更感兴趣的是语言的部分——字幕只有中文,竖排出现在影像两侧,旁白却是混杂了英语、中文、粤语和印尼语,很多时候只能凭借语音的起伏判断大概情绪,却不能真正得知所言说的内容。这点当然也是艺术家有意为之,她把翻译过程与酷儿文化连接,但对于我来说却更像是指向不同文化身份共处一个时空,依据同一个文本,却不能完全彼此沟通,这又让人想起Joselit教授要去国美讲授的全球化问题。如果说东南亚在“对联/对练”中还是若隐若现,那么在Para Site的展览“工余”中则成为了明确主题。“工余”是Para Site“香港外籍佣工社群计划”的延伸项目,目光投向香港的东南亚佣工群体,展览中既包括直接针对该议题的作品,也不乏诸如Harun Farocki以的画为母本讨论殖民和劳动力问题的《银矿与十字架》,把历史和地域的线索撑开。而策展人在展览前言中提问:“透过艺术创作,我们试图重新想象身为香港人的意义为何?而谁又能为香港发声?” 目前对于香港而言,身份问题的讨论是重中之重,这点也反映在了M+的展览“ M+希克藏品:中国当代艺术四十年”引发的本地媒体的强烈反应上——作为一个香港政府支持的美术馆,它所提供的历史叙事是以哪种视角组织起线索?而关于区域性历史形成何种叙事线索,23号在何鸿毅家族基金会的办公室里举办的古根海姆美术馆关于中国当代艺术的秋季大展的发布会让人再次想到这个问题——虽然两位策展人侯瀚如和翁笑雨都是中国人,但这个展览背后的机构和资金的来源又让中心和边缘的问题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画廊的展览当然也不能错过,我们密集地在毕打大厦里迅速扫过各家画廊,步调似乎很符合香港这个城市的正常节奏。汉雅轩的“功夫狂想:非洲手绘电影海报黄金时期(加纳1985-1999)”至少在视觉上非常能够引人驻足,均是我们熟悉的香港功夫片,只是在非洲画师笔下形象变得略微怪异;Tracey Emin的展览在立木画廊和白立方同时开幕,名头虽大,却不甚有趣。冒雨赶到Hack Space时恰巧碰到小汉斯和艺术家Simon Denny在做导览——这已经是这个临时空间展览的最后一天。在空间中串联起整个展览的是Simon Denny那些标志性的展板装置,余下则是几位很熟悉的中国艺术家的作品。只是这两个部分之间的连接关系还是让人感觉有些困惑,尤其其中一些作品究竟是以何种方式与“骇客”的概念发生关系。画廊之外,更多的人出现在了派对,今年《艺术界》的派对邀请了黄汉明、boychild进行现场表演,但酒吧里挤满了人,所以我们虽然人就在现场,一墙之隔,却硬是错过了表演,只看到人流往外涌出,宣告表演结束,而户外则天降大雨,正赶上香港寒潮来袭,温度降至历史最低。
左:亚洲艺术文献库董事会主席杜柏贞(Jane DeBevoise)与艺术家周滔;右:艺术家阚萱,艺术家、批评家郑胜天,艺术家陈再炎与钟锦沛.
相比之下,街头偶遇或许是整个博览会体验中最愉快的部分,虽然你知道必然会有偶遇,但却无法提前预知是和谁——第二次前往Para Site时我们在街角碰到刚刚看完展览的梁慧圭和《Art Review Asia》的林昱;刚出电梯又听到一声“I know you!”——原来是几年未见的菲律宾艺术家Isabel和Alfredo Aquilizan夫妇。去Spring Workshop时又发生了类似的情节,回头一看是艺术家王卫与何颖宜。王卫说,看到前面一群穿黑衣服的人,估计是认识的人……他若不说,我还真没有意识到我们同环境的不协调——或者说,在这几天时间里,这种不协调才是最合时宜的。Spring Workshop处在一片仓库区内,不断可以看到卡车在装卸货,也可以看到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成群结队而来。站在街口引路的志愿者也可以迅速地一眼辨识出哪些是是看展览的人群,不待我们开口,便有人主动迎上来指路,只是这位志愿者听来同我们口音类似,估计是在香港哪所大学读艺术的大陆学生(据说香港大学里研究生部的大陆学生比例日渐增高),对指路这件事并不在行,反而不如自己的身体记忆更可靠——年年都来,自然而然地对方位产生了不可磨灭的身体记忆,而把这些散落在城市艺术版图中的各个点连接起来的也正是这些偶然造访却几日之内全力奔波的人群。
左:艺术家汪建伟夫妇;右:Rebecca Taylor与布鲁克林美术馆馆长Anne Pasternak.
左:艺术家彭禹与马来世界现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汤伟峰(Thomas J. Berghuis);右:艺术家梁志和与Take Ninagawa画廊的蜷川敦子.
左:龙美术馆创始人王薇;右:余德耀美术馆创始人余德耀.
全文摄影:肖雅
3月19日下午,多云的天气使得开发中的滨江西岸略显萧瑟,而余德耀美术馆里此时却人声鼎沸。五点左右,展厅外的公共区域和咖啡厅站满了人,都在等着参观这个筹备了两年的贾科梅蒂大型回顾展。此刻展厅里名为“穿过形象:现代的与当代的贾科梅蒂”的讲座还在进行,余德耀基金会总监Ashok Adiceam,艺术家和出版人陈侗以及贾科梅蒂基金会总监Catherine Grenier围绕贾科梅蒂的创作和即将开幕的回顾展在进行讨论。现场嘉宾不少是从乔空间程然的表演现场过来,并在商量一会搭伙去龙美术馆。人群中看见梁绍基老师,一如既往的单肩挑着一个书包,独来独往。聊天中得知,他刚从多哈回国,早上才从北京飞回上海,稍后也准备去龙美术馆。谈到上海美术馆的发展,梁老师表示上海的艺术生态比较学术,商业气息不浓,他觉得这个势头很不错。六点左右,余德耀先生开始致辞。刚动过手术不久的他看上去清瘦了很多,当天的精神状态却不错,看得出他对这次展览非常满意。之后Catherine Grenier和Ashok Adiceam以及西岸集团的干瑾总经理都发表了讲话。在自家媒体发布会结束后,龙美术馆的馆长王薇也到了余德耀美术馆的开幕式道贺。
开幕致辞后,展览就算正式对嘉宾开放了。整个美术馆空间被设计成单向通道,观众从二楼通道排队进入,每次放行二十余人。不论江湖地位高低,都得耐心候着,熙熙攘攘的场面颇有些春运的味道。期间听到的闲谈都是关于去香港巴塞尔的行程。回顾展由“艺术之家”,“从立体主义到超现实主义”和“对头部的迷恋”等单元展开,展出了近250件雕塑及绘画作品,呈现了这位艺术家跨越半世纪的创作生涯。排在前面看好展览往回走的Vivi经过等候的笔者身边时连声夸赞:“老灵额,值得排队。”也许正是因为作品太灵了,尽管有个展厅里的工作人员再三声明禁止拍照,仍然有不少观众偷拍,其中就有远道而来的Frieze杂志的工作人员。余德耀先生本人在开幕致辞后亲自在一楼的展厅招呼嘉宾,因为辛劳而略显疲态,而心情仍是大好。
左:策展人张尕;右:艺术家陆垒与张培力.
一楼大厅的前半部分被规划成一个巨大的休息区,后半部分仍作为展厅。从展厅出来以后便不能原路返回,想要再观展只能回到二楼重新排队。大部分观众都选择在这个区小憩,听听大厅里的交响乐团演奏怀旧的流行歌曲,顺便纠结一下是去程然演出的after party还是去龙美术馆。7点左右,前往龙美术馆继续观展的都起身出发。
尽管官方发布的消息是开幕式7点开始,正点时候龙美术馆仍是大门紧闭,看客们在倒春寒的凉风中抖抖索索的等候。好在等候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保安就过来拉开了大门,对我们开放了这个号称对龙美术馆整个展厅的场域具备完全控制力的展览。
此次奥拉维尔·埃利亚松(Olafur Eliasson)大展一共展出了包括为龙美术馆量身打造的《开放的金字塔》在内的32件作品,现场的水雾,肥皂泡,彩虹,镜面,玻璃球,光谱和纯黄的灯光,营造了魔都近期最适合自拍的展览。胡介鸣老师快速的看了一圈以后,谈到了他从前在挪威看过的一件埃利亚松的作品。他说偌大的展厅当时只有他一人,沿着踢脚线开了一圈灯,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也没怎么,正要往外走,突然进来几个游客,在灯的照射下失去了色彩和体积,像一个个素描人像,这才震撼了。展厅里还偶遇去年刚为龙美术馆策划了王郁洋个展的张尕老师。近几年张尕老师在国内越来越活跃,由他担任艺术指导的新时线媒体艺术中心将在3月26日起举办艺术家托马斯·费因斯坦(Thomas Feuerstein)的首个中国个展,相信一定非常精彩。
左:艺术家蒋志;右:艺术家张恩利.
由香港巴塞尔带来的开幕热把不少艺术工作者的行程都挤的爆满,尤其是艺术媒体。刚从纽约飞来的artnet大中华总监兼中文新闻出版人张然时差还没调好,笑称自己困得睁不开眼,隔天又要飞香港。凤凰艺术的劳模肖戈老师此次因为几个大展又从北京飞来上海,估计这个一向以快速报道著称的团队又要度过一个不眠夜。
转眼已经参观完,朋友圈也被这两个展览占领。现场的观众预计半数以上隔天会飞往香港,为人头攒动的盛会增砖添瓦。眼睛享用过饕餮盛宴之后,笔者的感受就像埃利亚松的一件作品名——“幸福”。期望这几年蓬勃出现的美术馆们都能保持势头健康发展,为沪上观众带来更多有质量的展览。
左:艺术家赵洋;右:艺术家邱黯雄.
左:艺术家陈侗与策展人侯瀚如;右:艺术家段建宇.
全文摄影:林瑞湘
广州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又碰上回南天,整个城市的人都浸润在水雾中,湿意盎然。22日是香港巴塞尔艺博会的预展VIP,为方便外地的观众可顺道观展,广州的三家艺术机构都选择在20日天开展。最先开展的是位居城中怡乐路的广州画廊,时间安排在下午一点,然而由于其它两个机构都在城郊,时间上无法兼顾,再加上时代美术馆已安排好专车,负责在其下午2点开展后带媒体赶赴番禺的镜花园段建宇个展,最后晚上再回到“广州画廊”,于是消息灵通者皆选择先赴下午2点城郊黄边的时代美术馆预展。
时代美术馆地处广州北郊,所幸有地铁2号线直达,倒也不费事。展览2点开幕,嘉宾和艺术家陆续到场,这次展览“东南偏南:一个平面的延展”是继香港奥沙艺术基金会之后的另一个延展,策展人有两位,来自菲律宾的帕特里克·D·弗洛斯(Patrick D. Flores)以及来自罗马尼亚的安卡·伟罗娜·米胡莱特(Anca Verona Mihuleţ),邀请的大多数是来自东南亚和东南欧的艺术家,为了拓展作品范围,加入了李景湖和周滔这两位来自珠三角的艺术家。开幕式时,罗马尼亚文化协会主任Constaintin LUPEANU还向馆长赵趄赠送了礼物。
左:时代美术馆馆长赵趄;右:策展人帕特里克·D·弗洛斯(Patrick D. Flores)与安卡·伟罗娜·米胡莱特(Anca Verona Mihuleţ).
在开展的前三天,时代已经有过一次关于展览的艺术家讲座,上午又有一场“策展人对谈”,所以当从法国来的策展人Evelyne Jouanno表示这个展览很“尖端”,但担心普通观众的接受能力时,笔者表示不担心,时代的展都有一年以上的策展期,展览周边工作方面做得比较用心,当然你得有耐心和兴趣。这次展览的名称“东南偏南”,实际上几乎就是时代的定位:“它非北非西,是对中心的二次否定”。馆长赵趄表示,从2010年正式成立至今,他与美术馆团队在6年的时间里逐渐摸索出时代的定位:切合地域本身的语境以及知识的生产。如何找到一条有价值的原生美术馆路线,从相关性和相似性的角度上入手更加合理,比如与东欧及东南亚的艺术家合作,关注在地系艺术家,展览的实验性趋向以及与社区观众的关系等。馆长赵趄说得最多的就是:“聊定位!聊定位!”。欧美艺术家虽好,然而从借鉴与参考的角度上来看,意义也许不大,“特定的地理位置和心理状态会使艺术家产生独特的观察和理解地域性的方式”,这就是原因吧。在场的候翰如说:“这里谈的问题其实也是中国的问题,也是东南亚的问题......”。
令在场观众玩得最嗨的,莫过于左边展厅艺术家Sebastian Moldovan的《冲突后的静默时刻》,一堆红色塑料袋推积在展厅一角的透明玻璃落地墙角,利用互动设置,在观众走进既定空间时,墙上的鼓风机和风扇一起运作,使得大量的红色塑料袋凌空飞起,在展厅一角循环飞舞,颇有夹带色彩的龙卷风的梦幻效果。中间连接左右展厅的大厅,分布其中的作品需要观众颇费心神,其中PIO ABAD的装置文本作品《背负村庄的幻想之鸟》做成超大书册对页打开的样子,一面巨大的文本墙,衔接的另一面是与文本的字体同色的红墙,上面挂着五幅素人画复制品,由于其郑重其事地将文字放大展示,字体选用朱红色,使得观众不得不出于好奇心而开始解读文字,然而由于文字编排的原因以及旁边同色红墙的视觉影响,解读时不断重影和串行,一行又一行的浅色红杠不断出现在行距间,看了一半,已经深感政治事件解读之艰难以及其中所表达的“瓦解官方说辞”的意涵。在右边玩过了又在中间费完心神,许多观众末了都聚在左边展厅喝“艺术劳工”的越南咖啡,这个厅的一边放了许多吊床,让观众一边躺着看精选电影《梦幻时光—电视》,一边也可以自己泡咖啡喝。
左:胡昉在开幕研讨会上发言;右:艺术家林奥劼与胡向前.
下午四点,一行人遂坐上时代的包车,历时一个钟到达南郊番禺化龙镇维他命的镜花园空间。到达时大家都稍显疲备,然而这是艺术家段建宇三年来第一个个展,千年等一回,虽然天气一般,然而圈中好友皆匆匆赶到,策展人李振华上午提前来了又走,我们到达时已经是最后一拨,段建宇正与王音、王兴伟就绘画的问题进行现场讨论,主人张巍忙里忙外招呼客人,胡昉则在参与对话,许多人已经看完展亦无心听对话,挤在花园中心的厨房吃点心,镜花园地方不算大,人一多就有点要满溢出来。先进展场转了一圈看看画,此次个展“杀,杀,杀马特”并没有预期想像的城乡结合部小青年顶着五彩发型出现在作品中,除了由于认识艺术家本人而深感画中漂浮的云彩与其本人发型极其相似外,并不能在作品的外表上找到与“杀马特”相关的踪迹。段建宇本人已然是一位十分成熟的艺术家,然而细看每张画,仍然可以发现艺术家在每件作品上不断尝试突破自我的痕迹,在绘画性上似乎与叙事内涵更为相关。也许艺术家通过“山寨”,将黑人、村姑、猴子等嫁接在同一平面中,借以表达对中国现当代的经验紊乱的态度,大概这就是“杀马特”的由来吧。这时早已看到圈中人纷纷发送朋友圈,多人对段建宇此次画中的主角之一猴子甚是推崇,也许是因为“猴子拿起了画笔,和她切换了位置”的原因。走出来,画家与王音的讨论还没结束,于是速挤上前去,刚好听到王音说:“需要一种和我们现代性相适应的绘画.......”讨论持续到了6点多才结束,今晚大家都在镜花园蹭饭,于是就三三两两结伴往旁边的酒店去,分座位就餐。此时身后有人说了一句:“现在这些人就是广州当代艺术圈的精英吧。”
吃完饭已经快9点,众人拖拖拉拉坐上包车,到了城中心的广州画廊时已过晚上10点半,金乐大厦的电梯坏了,大家只能爬上三楼。知悉我们会来,主人胡向前和林奥劼吃完饭已经回来迎候。这个画廊主要的定位是关注珠三角地区的新生代艺术家,这次的群展有两位广州地区的艺术家,其它的都来自香港。进门左边是陈丹笛子的大排文本《人类对抗孤独的四十九种方式》,作品直接抽取《百年孤寂》的章节,陈述人类独处消磨时间的方法。然而观众一天累下来,真如同展览的名称“仅仅在场”,皆无心细看大量文本。此时回头一看,又进来好多人,原来赵趄、候翰如夫妇与陈侗也带了朋友前来支持。大家围成一圈,听着画廊经理用英语解说,由于语言的障碍,笔者只能围着人群转一圈,那厢好多人也自顾看作品,只有外国嘉宾注意听讲。大概11点,大家也终于开始要散去,门口坐着个美女正等人直落宵夜继续玩。
左:艺术家王音;右:策展人鲍栋与艺术家周滔.
左:艺术家欧阳春与施勇;右:艺术家廖国核,汤大尧与站台中国的陈海涛(图片由王卓拍摄).
除标注以外,全文摄影:巢佳幸
“那个上海滩最帅的艺术家来北京搞事儿了,”一家名为“文艺星球”的公众号很标题党地使用了如此题头。老牌画廊香格纳在北京798又添新址,如今在国内已经拥有四处展场了。人缘相当好的香格纳画廊艺术总监、艺术家施勇携带他的装置“一堆幸福幻想”为新空间打头阵。老板何普林表示,新空间特别适合每次邀请一名艺术家来实现一个作品或项目。开幕之前,艺术圈的人们就早早聚集在这个面积不大的新展厅前,作品的红色灯光溢出玻璃窗来。此空间原来是艺术家赵半狄的工作室的一楼,久不露面的赵半狄正在与各位老朋友合影。“我没有什么压力,这件作品是现成的,”面对频繁展览是否存在压力的提问时,施勇习惯性地整了一下他的头发。记得首次见到这件作品是在五年前香格纳上海空间的群展上,时间也差不多是三月,就连展览题目都跟此次非常接近,叫“一堆热情”。熙熙攘攘、谈笑风生、人散人聚、夜幕降临…….萨特说“人是一堆无用的热情”,这里的转换做得真好。
或许因为是过年综合症后北京艺术圈的第一轮热身,第二天又有一大拨展览开幕涌上日程表。从草场地搬入798的站台中国,空间精致了不少。名为“陌生来客”的汤大尧个展是自开幕群展后的第一个正式展览。1984年生的汤大尧也许在当今艺术圈并不算特别年轻,从现场展出的作品也能看出他与同时代绘画艺术家同样遭遇的选择、焦虑与探知。或者就像策展人鲁明军所述:“………不难看出图伊曼斯(Luc Tuymans)等人对他的影响。然而近两年来,他重返绘画史,重新检视和发现委拉斯贵兹、库尔贝、马奈、塞尚等经典艺术家作品中那些微妙的塑造方式和认知结构…….”
左:《燃点》的Thomas Eller,当代唐人艺术中心的郑林,杨画廊的杨洋,艺术家陈文波(图片由慕金鹏拍摄);右:艺术家臧坤坤,策展人鲁明军与收藏家欧阳昆仑(图片由王卓拍摄).
每次都为艺术家的方案大费周折整改空间的杨画廊此次将展厅内部刷成了深蓝色。1983年出生的艺术家马文婷算是老画手,据说,她在大学时代的专业是国画,而展览题目“隐喻体”则与传统绘画的文学使命相关。从画作的尺幅与题材内容可以看出这位女艺术家十分用力。来自现实生活的素材被她用非常写实的方法一一细致描绘。马文婷特别解释道,创作都是将现实通过构图造成错像,将生活中的平行与悬置的现实表现出来。仔细看,你会发现多重透视和所延伸而出现的“黑洞”,继而,观看者会猛然发现自己在一个正常而错位的世界中。上述关键词似乎在提醒我们,这又是一位相当关注理论阅读的艺术家,但当问起她最近在看什么书时,马文婷却回答:“冯唐的《飞鸟集》”。
所谓正统血液以外的艺术力量同样不容忽视。关注素人艺术的Tabula Rasa画廊同期也有一场低调的开幕。这场名为“不怕”的展览上,艺术家小华用朴素的材料和充满女性视角的创作方式,让整个展览充满日记一样的情怀。而年轻的画廊主刘亦嫄早已开始公布下一个展览的策划人:“《艺术界》资深编辑赵梦莎”。
左:艺术家李燎;右:艺术家苗颖与《艺术界》及《艺术新闻》中文版出版人曹丹.
香格纳画廊位于草场地的大空间中,梁玥个展引来一些上海圈中好友远道而来。距离前一次上海个展过去差不多两年,梁玥一如既往清淡的性格和作品风格仍然粉丝不少。展厅内分布着六七件尺寸不一的静态影像新作,进门处放有耳机,观众可以通过画廊的wifi下载收听特别制作的声音作品。作为空白空间双个展其中之一,李燎个展题目“艺术是真空”取自一件同名行为记录式作品。该项目是艺术家在2010年上海外滩美术馆“Hugo Boss提名展”中参展作品的延续:女儿出生后,李燎将岳父留给他的一句“艺术是真空”反复教给学语前的女儿,直至她学会说出这句话为止。以女儿的语言学习作为对语言的消解,难怪有观众窃窃私语:“这位爸爸真狠心”。而在左边展厅,南京艺术家李竞雄也拿出了准备已久的一组作品。这些类似图像研究的新闻图片式作品收录了一些来自南京本地或秦陵的古迹图像。艺术家告诉我:“这些图像是一位清代来中国的传教士用很私人的视角记录下的图片。”而另一组摄影以及装置则是艺术家对自己睾丸的解像。两者都充满了包括游戏、竞技在内的雄性色彩隐喻。无论哪一场展览,你都可以看到人们在已渐暖的空气中,或悠闲或漠然地刷着朋友圈,当前的两会信息和关于VPN失灵的抱怨时而浮上timeline。而我只觉得,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年轻人的周末好温和。
左:艺术家金峰(老),施勇,赵半狄(图片由徐震拍摄);右:艺术家梁玥与《ARTREVIEW ASIA》的林昱.
左:“一座别墅和一座庙”展览现场;右:无主拆迁楼外景;
全文摄影:董冰清
老百姓画廊(LBX Gallery)是由艺术家周轶伦、纹身师陈玮和电子音乐厂牌“坏牙”操办的一个非盈利艺术机构,办展览,卖作品,卖器材,放音乐,看录像,做纹身,预约食物,喝酒,搞活动,但里面不能抽烟——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说的。周轶伦说:“最初只是想在市区找一个地方大家可以玩玩”,中山北路这个地下室租金便宜,地段也好,“小陈他们也想开纹身店,也没什么计划。基本上他们来找我做展我都给。”这些人致力于培养杭州的艺术家成为纹身师,以及纹遍杭州艺术家的身。在2015年ART21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上,老百姓画廊的参展艺术家作品就以纹身的形式出售,永久留念。2016年3月4日“一座别墅和一座庙”展览在老百姓画廊转塘分店盛大开幕,这个分店,就是一栋村里的无主拆迁楼。
展览一点开幕,尽管知道三点不来人,还是问了几位艺术家,得到睡眼惺忪的答复:啊一点就开?因为是一片拆迁地七零八落的区域,具体定位只能靠口耳相传,远方电子乐指引你跋涉过泥泞的道路,一个民房,浓缩了转塘艺术人民全部的气质,静静屹立在瓦砾堆中间,闪闪发光。两点多还只有几个人在生火,放电子乐,修理好像快破掉的发电机。这个地方靠篝火照明,发电机供给电力给音箱制造背景乐。直到三点二十分才迎来了艺术家到场的高峰,现场除了艺术家还有纹身师、音乐人、美院学生以及漂亮女孩,而你随时都可能踩到地上的某件作品,连一张纸巾都不能随便捡起来丢掉,万一是作品?但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丢哪儿呢?
左:艺术家周轶伦现场表演喷枪理发 ;右:理发成果.
进门一副对联“转塘很爱你,也没那么爱”,基本是转塘与转塘艺术家彼此关系的写照。杭州是一个历来都很尴尬的城市,政治属于偏安,文人画的重心又在苏州。如今北京、上海艺术市场资源丰富,杭州艺术家众多却一直在两地跑。这种放养状态反而催生了杭州这边年轻艺术家的的“捣蛋”氛围。
这种自立门户的展览在转塘有很多,2015年12月开始每月(计划)定期举办一次的转塘双年展虚构了自2025年开始倒退着办到2015年的系列展览,名为双年展,实则每月一次,十年共120回,第一次展览便取名为“废墟/第120回——最后一次展览”,聚居转塘的年轻艺术家们在这个位于唐家弄33号的村里农民房,放着鲍家街33号的歌,像过年一样点起鞭炮,吓跑了二黄和大黑两条狗,吃烧烤,作品都很令人费解,比如张辽源的作品是一个红皮白萝卜,看起来迷之美味,被笔者和艺术家张海深(“三线电视台”)各啃了一口。一时间热闹非凡,尽管第118回就已经简化成了去上天竺爬山、法喜寺吃素斋这种杭州人民热爱的活动,也是令人费解。
左:艺术家周轶伦;右:艺术家马明,纹身师陈玮与艺术家程然.
这些居住在杭州的转塘、滨江以及其他各个区域的年轻艺术家几乎全部是从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大多出身于新媒体系或后来改组成的跨媒体学院,以及油画系,这两年类似于此次展览的活动越来越多,但并不是新鲜出现——在2003年新媒体系成立的同时期,杭州已经有很多此类实验性活动,噪音艺术家李剑鸿自2003年创办的第二层皮音乐节在灵隐路31号酒吧炸开了很多青年美院学生的神经,杭州出现一批涉猎声音艺术的艺术家,王长存、蒋竹韵等,他们使用编程语言,去田野录音,做电脑音乐,姚大钧来美院任课后年轻人开始做Audio-Visual,催生了2015年杭州的新媒体艺术节。回忆起那段时期,艺术家程然说:“其实以前杭州也有很多自己组织的展览,像陆垒、陈晓云、金闪、陈维、孙逊等,在2003年到2007年左右,有的在山上的军营里,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替代了空间。07年以后很多人搬到北京,开始更多的机会和发展,就慢慢变得很正规,杭州就开始变的比较平静,直到现在又开始有这样的活动,各种替代空间,像李舜之前的1002空间,以及半野艺舍,这反而是杭州的一种方式,不拘小节的,自由的、混合艺术与音乐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杭州的‘严肃’。” 周轶伦说:“就像以前学校一个班里总有些人会捣乱,会破坏,我们就是。”
左:艺术家金闪,陆垒、严岩(玩手机的),崔绍翰与程然;右:玩耍中的艺术家.
在有人把液罐丢进火盆里爆炸之后我们就离开了。杭州这边还挺习惯没什么事情做那先一起喝壶茶,聊一会儿找地吃饭,完了愿意聚起来玩点什么的就一波,然则各自回家。路上看了看朋友圈,好几伙人又从四面八方聚到了一起,每一场对话都可能是下一个展览,谁都不严肃地做着严肃的事情。同一天上海k11名为“我们”的展览开幕,相比之下,也许这群人在杭州做的事情才更接近“我们”。
“开放计分:艺术 & 技术 2016”研讨会,新美术馆. (全文摄影:Paul Soulellis)
已经2016年了,人们说起互联网来还好像它有自己的思维一样。有关“数码”如何作为“历史主体”(更糟糕的说法是“自成一体的空间”)的讨论就像一个家庭产业。艺术这块儿,讨论内容从哗众取宠的流言(Instagram如何扰乱艺术市场)到长篇大论的著述(Melanie Bühler,Phoebe Stubbs,以及最近的Lauren Cornell和Ed Halter都写过数字艺术及其“后网络”命运)无所不包。
近期,新美术馆和Rhizome也加入了这场混战,两个机构联合策划了一场名为“开放计分”(Open Score)的年度研讨会,探讨艺术与技术现状。研讨会题目取自系列表演“九个晚上:戏剧与工程学”中的同名作品,作为这场标志Robert Rauschenberg和Billy Klüver“艺术与技术实验”(E.A.T.)项目爆发点的活动的五十周年纪念。一直以来,艺术与技术都有互相重叠之处,但如今,连接无处不在,“软件正在吞吃整个世界”,至少某风险投资人是这么说的(参见《华尔街日报》2011年8月20日报道)。
四场专题讨论汇集了数字领域理论和实践方面的代表人物。新美术馆馆长Lisa Philips的开场介绍听起来像硅谷建筑师们写的零和程序脚本,期间提到“数字技术已渗透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对这种技术决定论,我们得持保留态度。当你是一家受到数字网络挤压的文化机构时,夸张的修辞自然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早期的艺术-技术合作还带有独立实验的装饰,如今我们的网络早已浸透了政治。我们也许跳进了一个“民主空间”,但身边还带着资本主义这个小伙伴。正如Cornell和Halter在《大众效应》(Mass Effect)一书的序言中所言,最近的一批艺术家是“第一拨不把互联网作为一种新媒介,而是当成一种真正的大众媒介来予以回应的人。”数字网络的扩张要求超越艺术实践长期以来固守的媒介具体性。
第一场专题讨论“你世代”(Generation You)由Andrew Durbin主持,与会者包括艺术家Simon Denny,Juliana Huxtable,Jacob Ciocci以及诗人Cathy Park Hong。社交媒体对他们自我品牌定位的要求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他们如何应对其中无处不在的商业压力?Ciocci第一个对社交媒体已变为常规和景观的他者化提出疑问。他认为,技术指“可以组织或拆解现实的任何东西。”这里面无甚新鲜可言。第二位发言人Denny则毫无保留地拥护社交技术。他回述了自己对斯诺登泄露出来的美国国家安全局(NSA)幻灯片的调研,以及他如何利用LinkedIn和Behance等社交网络找到了David Darchicourt—NSA幻灯片“超烂设计”背后的创作者。在Denny看来,Darchicourt的作品象征着某种崇高性,而他在威尼斯双年展新西兰馆的展览上把Darchicourt与提香、丁托列托并置于圣马可图书馆,以此拉出了一条从文艺复兴人文主义一直到今日社交网络的信息掌控再现的谱系线索。
诗人Andrew Durbin,艺术家Simon Denny,诗人Cathy Park Hong,以及艺术家/诗人Juliana Huxtable在“你世代”专题讨论会上,新美术馆.
你也许知道—信息过量也影响着诗歌。“早在互联网出现之前,诗人们就已经习惯过量的信息,”Hong指出。但面对广袤无垠的数据库,诗歌反而开始变得简单化了。Hong认为,互联网上的诗歌“难度”降低了,越来越讲求效率,越来越简化为倾向于顿悟或告白的“内容”。对此,她的态度比较犬儒,将这种诗歌跟“用户界面友好”的软件设计标准放到一起:“格特鲁德·斯泰因要是活到今天,在Tumblr上肯定没什么人关注。”
当我们反思这个被称作“互联网”的杂乱技术星丛时,时间是一个矢量、一根轨迹、一条线路、一个储存记忆的部分性容器。除却这一点,它就是无数连得上或者连不上的服务器。反作用已经全面显露。Huxtable谈及她无法在保持自身与社交网络之间批判关系和对社交网络既“必要”又“无处不在”的切身感受之间找到平衡。她指出,针对网络内容的历史化操作也许会向其民主化性质的表象提出挑战。谷歌“档案库”诞生于某个具体的时间点,Huxtable认为:互联网不仅仅只是一片无时间的汪洋大海。接下来的讨论不断回到互联网内在多样性这一话题,作为对其单一隐喻状态的反击。
数字平台也许可以让人更容易地获取信息,但其设计构造对批评产生了怎样的影响?第二场“赞与评”(Liking and Critiquing)由Ed Halter主持,四名(广义上的)艺术批评实践者参与了讨论。超文本成了新的典范,作者们现在必须直面他们跟平台主的封建关系。几年之内,我们就从“谷歌正在把我们变成笨蛋”走到了“给facebook用户开工资!”当然,我们对之如此感恩戴德的社交网络,其背后的管理者—吓一跳吧!—并不是来搞慈善的。Kimberly Drew不认为自己是一名批评家,也不像其他人那么被这个问题困扰。作为把平台放在Tumblr和Instagram上的“黑人当代艺术”
(Black Contemporary Art)的创始人,Drew对于上述平台的特殊形式保持乐观。“清单体(listicle)为什么一定是个坏事儿呢?”她问道。
这一观点在其他世代也能找到共鸣。Jerry Saltz称他的社交媒体言论生涯几乎始于偶然,其契机是他几年前在facebook上一条有关Marlene Dumas展览的天真评论。但现在,他对纯粹意见的喜爱,以及对“学院教育里晦涩术语”的鄙夷让他跟线上讨论多对多的意见交换形式站到了一边。Drew和Saltz说得不无道理:某一天我们也许会发现,一篇专家文章里的主要论述放到facebook对话框的商业终端可能可以得到更好的呈现。
对于很多批评家来说,社交媒体比专题论文经过深思熟虑的表述来得更加灵活,既可以对开幕发表礼貌的评论,又可以传播之后在附近酒吧听来的八卦。但Brian Droitcour和Laura McLean-Ferris怀疑这种写作对持续、严谨的批评话语将产生何种影响。在McLean-Ferris看来,艺术批评家真实生活里的社交关系在线上平台被人一览无余,这会导致他们很难保持客观中立。Droitcour则认为,经数字技术中介的新的艺术批评形式只是辅助手段。其性质更接近言说,而非文本。Droitcour的观点非常独特:他给Yelp开的艺术机构推荐单和他作为编辑供职的《美国艺术》杂志上的评论文章共生共存。“就像艺术批评只不过是在肯定现已存在的这些权力结构,” Droitcour认为我们想要在网上分享自己经历的欲望也只不过是肯定了大量社交平台的存在而已。
Rhizome艺术总监Michael Connor,艺术家Shawné Michelin Holloway和Colin Self,Triple Canopy编辑Peter Russo,以及艺术家Constant Dullard在“互联网艺术的未来” 专题讨论会上,新美术馆.
最后一场“互联网艺术的未来”(The Future of Internet Art)追问了随着互联网的主流化,网络艺术实践发生了何种变化。Rhizome艺术总监Michael Connor开头便提出这种艺术形式里很少被人意识到的(加州式)意识形态。艺术家Constant Dullaart则提醒我们:“网络艺术产生于对大众传媒的纯粹绝望。”有一阵子,我们似乎看到逃脱大公司控制,获得自由的零星希望。但作为一种本来建立于有关数字技术的模糊隐喻基础之上的艺术类型,网络艺术只是在弥补损害。在后斯诺登时代,我们显然不可能还想当然地认为“网络空间”是一个独立、去体制化的边疆地带。(Dullaart称今天的社交媒体平台为“新帝国主义”。)
Triple Canopy总监Peter Russo讲述了他的“地方性机构”如何穿梭于线上权力结构之间:“一次小小的浏览器更新就可以搞砸整个项目。”但Triple Canopy价格不菲的定制式出版平台并不对所有人开放。大部分艺术家用的还是开箱即用的网络产品。艺术家Shawné Michaelain Holloway讨论了她所用媒介的空白画布—空无一物的浏览器界面。“这是我工作的地方,”她解释道。“我可以从哪里获取权力,同时,又有哪些权力被加诸于我身上?”尽管还存在缺陷,Holloway和Colin Self两人的项目都利用消费类网络产品为LGBT群体提供DIY服务,将这些平台变成了某种解放的工具。
所以,当人类信息交换的速度快到前所未有的地步时,会发生什么?“开放计分”捕捉到了数字艺术实践在2016年的困局:我们一边想要保留虚拟材料的特殊性,一边又不得不承认它们正迅速上升进入商业媒体食物链。值得庆幸的是,艺术家们正在积极对这一被称之为互联网的情感现象进行重新想象,而技术决定论的大潮也可能正在退却。时间正好:评论者已经开始审视我们对互联网文化定下的狭窄框架。在《大众效应》中,Cornell和Halter对他们的书在二十年后是否还有使用价值表示了疑问:“到时候,与互联网有关的某种具体艺术模式这一概念本身是不是会变得毫无意义?”也许,现在已经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