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怡
在2009-2017年的长期项目“游移湖”中,张怡(Patty Chang)从二十世纪初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Sven Hedin)对中国内陆戈壁里迁移变化的水体的描述出发,拓展出一个极度开阔的创作领域。探索期间,她曾两度进入乌兹别克斯坦,在加拿大纽芬兰海边抚摸过死亡的庞大鲸鱼,经历了儿子的出生和父亲的离世。而在此次北京的展览“我们都是母亲”上,我们看到,这种敞开的时空被打散,整理到一条更加密集、情绪调度更直接的线索之中。
近作《奶债》(2020)让不同地域处于哺乳期的女性表演者直面镜头,她们一边用奶泵吸奶,一边操持着各色语言,描述自己所恐惧的事物。张怡捕捉的,是人们不愿面对,不愿提起的;另一方面,又是萦绕在她心中无法消散的。文明社会“美化”并“赞颂”母性,并将母亲的生命割裂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社会所提倡的“良母”形象,其他意识则被指认为“不可理喻”,被弃置于个体的阴暗角落,被默默消化。张怡的作品展示了后者,也由此揭示了社会机制架构对性别观念的影响。而乳汁在影像作品《我们都是母亲》(2022,由张怡与作家阿斯特利达·奈伊玛尼斯、科学家阿列克西亚·奈伊玛尼斯共同完成)里被艺术家阐释为某种镇定剂或安慰剂:母海豚喂给濒死的幼子,以减轻其死亡前的痛苦。这又让人回想起“游移湖”。彼时,张怡来到因前苏联灌溉工程日渐干涸的咸海。因当地政府限制,她无法拍摄任何现场困顿的景观,于是转而记录自己的泵入杯子的乳汁。乳汁是馈赠,是自然水体的补足之物。它承载了鼠海豚胃部乳汁的那一部分隐喻意义,只是母子之间的关系被扩展到自然和人类之间:那是一种类似于相濡以沫的情义。